华山脚下凌晨五点,空气沁凉如薄荷,裹挟着草木气息。吕文扬借着路灯的光,将一张打印纸铺在冰凉的石阶上,段元真诚的注视着打印纸。吕文扬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、如同精密电路图般的标注:“千尺幢,预计耗时四十五分钟智股策略,误差不超过三分钟;北峰顶补给,停留十分钟整……”他低声念着,每个字都像用尺子比着写出来,平直又郑重。
段元则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,肉夹馍的油光在嘴角闪烁,含混不清地嘟囔着:“计划赶不上变化嘛,随缘呗,爬个山又不是发射火箭。”他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,随意拍了拍手上的饼屑,那副满不在乎的姿态,恰似一团飘忽的云,撞在吕文扬一丝不苟的岩石上,只换来对方一丝不易察觉的蹙眉。
山路在脚下蜿蜒攀升,起初尚算坦途,很快便显出峥嵘面目。千尺幢陡峭的铁链冰冷刺骨,鹞子翻身仅容一人侧身惊险挪过。吕文扬一丝不苟地掐着表,如同精准的钟表,每一步都踩在脑海中的时间刻度上。段元倒像是游荡进了自家后院,时而停下来对着山崖外翻滚的云海发呆,时而摸出手机拍几张朦胧的风景,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偶尔还要去碰碰那些形态奇特的松树枝干——他的时间,仿佛被山风揉碎了,飘散在千沟万壑之间。
展开剩余73%当终于挣扎着攀上苍龙岭时,天色已近昏暗。浓稠的雾气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,顷刻间吞没了远近山峦,目光所及,唯余一片混沌的灰白。四周那些嶙峋怪石瞬间失去了熟悉的轮廓,化作雾中沉默而模糊的魅影,连脚下石阶的延伸也显得诡谲难辨。
吕文扬心猛地一沉,慌忙展开那张已被汗水濡湿了边角的地图,手指因用力按压而微微颤抖。他来回比对着指南针、等高线、模糊的标识点……所有他曾引以为傲的精密标记,此刻在浓雾的围剿下,竟如散沙般失去了意义。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洇湿了地图一角。“不对……我们偏离了!偏离了主路!”他的声音绷紧,像是拉得过满的弓弦,在浓雾中颤抖出细微的裂音。
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慌乱仿佛要凝固成冰时,段元却并未凑近地图。他反而往前踱了几步,眯起眼,目光穿透翻涌的雾气,定定地投向侧前方一片朦胧的松林暗影。半晌,他抬起手,指向那混沌深处一根虬枝:“文扬,看那边那棵松树,靠下边的大树杈——瞧见没?断茬还挺新,有人掰过,方向准没错!”
吕文扬惊愕地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。在那片几乎融于浓雾的墨绿色中,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辨认出一处树枝断裂的痕迹,茬口尚新,断枝颓然下垂——一个微小得几乎被忽略的印记,像雾海中偶然浮出的一点航标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吕文扬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段元咧嘴一笑,那笑容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清晰:“嘿,打小漫山遍野钻惯了,树杈、石头、水流……它们都‘说话’的嘛。”他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晚餐,油渍还顽固地留在他脸颊一侧。这个总在城市里迷失方向、被戏称为“人形路标破坏者”的家伙,此刻竟成了这片混沌迷宫中唯一的向导。
段元一马当先,步伐出奇地笃定。他引领着方向,有时俯身查看一块青苔被踩踏的痕迹,有时抬头辨认雾霭中树冠隐约倾斜的姿态。那些被吕文扬精密地图和仪表完全抛弃的“语言”,在他眼中却清晰如刻印的山文。他们绕过狰狞的巨石,穿过幽寂的松林,脚下的小径在浓雾中忽隐忽现,如同一条时断时续的灰线。
终于,前方浓雾悄然撕开一道缝隙。一道熟悉的、涂着鲜亮警示色的栏杆轮廓,以及栏杆后那令人心安的、向上延伸的石阶路,如同从水下缓缓浮起般显露出来——主路到了!绷紧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,吕文扬长长呼出一口气,那气息在冷雾中凝成一小团颤抖的白烟。他转过头,目光落在段元沾着油渍的侧脸上。雾水打湿了段元微翘的额发,那抹油渍在湿漉漉的脸颊上竟显得有些滑稽,却又无比真实。
千言万语哽在喉头,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哑的:“……谢了。”
段元嘿嘿一笑,习惯性地抬手想拍吕文扬的肩膀,瞥见对方依旧板正的衣服,手在半空顿了一下,转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:“咳,客气啥!你负责攻略,我负责……嘿嘿,‘意外’嘛!”他眼睛弯成了月牙,里面盛着山野的坦荡和一点狡黠的光,“走着?”
浓雾依然在周围涌动,如同沉默的潮水。吕文扬默默收起那张被攥得发皱的地图,再没有低头看上一眼。他迈开脚步,紧跟在段元身后。前方身影沾着油渍、雾水与山野气息,仿佛一道引路的符咒,竟奇异地让人心安。
山路仍在脚下延伸智股策略,隐入未知的雾霭深处。吕文扬默默跟上段元的脚步,踏碎迷雾中潮湿的石阶。前方的身影沾着油渍、雾水与山野气息,仿佛一道引路的符咒,竟奇异地让人心安。原来最可靠的路线图并非纸上的墨迹,而是身边人浸透油渍却灼灼发亮的眼睛——它映照过旷野星辰,亦能穿透此刻人间迷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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